《秦妇吟》的早期石印本

《秦妇吟》的早期石印本

副产物杂文2025-03-03 14:58:03
旧书摊上偶得一薄册线装《秦妇吟》,为天津博爱印刷局1925年石印本。1925年的石印本在古籍收藏者眼中不值一提,但这一本不同,它印的是《秦妇吟》。《秦妇吟》是晚唐诗人韦庄的一首七言叙事诗,全诗长238
旧书摊上偶得一薄册线装《秦妇吟》,为天津博爱印刷局1925年石印本。1925年的石印本在古籍收藏者眼中不值一提,但这一本不同,它印的是《秦妇吟》。
《秦妇吟》是晚唐诗人韦庄的一首七言叙事诗,全诗长238句,1666字,为唐诗中最长的一首诗,后人曾将这首诗与《孔雀东南飞》、《木兰诗》并称为“乐府三绝”。此诗作于唐僖宗中和三年(883)三月,诗人时在洛阳。长诗描写广明元年(880)黄巢军攻入长安,当时诗人也陷京都兵中,亲眼见到了战火中的动乱情景。于是他借长安贵家一侍女(秦妇)之口,描述了黄巢军攻占长安、秦妇被掠为新贵眷属的经过和后来她逃出长安东奔洛阳的见闻和感想。这首史诗型的作品,结构宏伟严密,情节曲折生动,语言精工流丽,诗人生前即已广泛流传,许多人家的屏风、幛子上都写有这首诗,连边远的敦煌地区都流传着十余种该诗的手抄本,韦庄也因此诗而赢得了“秦妇吟秀才”的美称。因诗中有“内库烧为锦绣灰,天阶踏尽公卿骨”名句,引得唐贵族分外恼羞,韦庄本人也深怕轰动背后藏杀机,派家人四处回收抄本,并撰家戒,不准其弟将该诗编入自己的诗集。因此五代以后这首名诗即从诗坛上失传,这一失就是近千年。1900年,一个名叫王圆箓的道士在打扫敦煌莫高窟一个并不起眼的石窟时意外发现了藏经洞(今编号17),尘封的十种《秦妇吟》抄本与五万多卷六朝、隋、唐、宋代的文献书卷重现于世,随后被斯坦因、伯希和等西方人劫掠而去。
1909年,罗振玉从伯希和处得知俄、英、法、日、美等人先后劫掠了大量的敦煌文物,写成了《莫高石室秘录》一文,刊于《东方杂志》第6卷第11、12期上,中有《秦人吟》一目,即《秦妇吟》,这是我国学界最早得知《秦妇吟》之名。稍后,王国维从日本人狩野直喜博士处得见其抄自斯坦因的《秦妇吟》残本,没有篇题也没有撰人姓名。王国维根据宋人《北梦琐言》中蜀相韦庄撰《秦妇吟》,诗中有“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的记载,而这两句恰巧又出现在狩野博士抄下的敦煌残卷中,由此推断此敦煌残卷诗为《秦妇吟》。事实证明了这一判断的正确。王国维不久就看到巴黎国民图书馆《敦煌书目》上著录《秦妇吟》一卷,署右补阙韦庄撰,于是他就写信托伯希和抄录。1923年,伯希和录巴黎所藏天复五年张龟写本及伦敦博物馆所藏梁贞明五年安友盛写本,并将这两种《秦妇吟》卷子寄罗振玉和王国维。王国维就此作了更深一步的校勘和研究,一段历史公案由此而真相大白。1924年,罗振玉将此两种写本互校,全文印入《敦煌零拾》,为我国人得见《秦妇吟》全文之始。
《敦煌零拾》收有巴黎、伦敦和罗氏自藏的敦煌文献抄本七种,有韦庄《秦妇吟》、《云谣集杂曲》三十首、《季布歌》、《佛曲》三种、《俚曲》三种、《小曲》三种、《搜神记》一卷。如今《敦煌零拾》的原刊本在市面上已很难见到,在得到这一册《秦妇吟》之后,我曾于几家图书馆进行了查找,《敦煌零拾》之后,《秦妇吟》未见有其他单行本印行,天津博爱印刷局1925年的石印本应当是《秦妇吟》最早的单行本。
我手中的这一《秦妇吟》单行本同现行的大32开本一般大小,内文共32页,整一个印章。其中包括《秦妇吟》诗正文、罗振玉和王国维的跋、罗雪堂先生校印书籍价目及版权页。有意思的是书籍价目一部分就占了17页,一半还多。不仅如此,书的封二还是罗振玉的第五子罗子期的刻印润例广告:“石章白文每字一元,牙章白文每字三元,金银铜章白文每字五元。朱文均加半,极大极小加倍。劣石不刻,例外不刻。润资先惠,约日取件。”罗子期(1905---1981)自幼秉承家学,课余写字刻印,阅读家藏古印谱,手拓青铜器铭文,并开始摹集玺印文字。他努力笔耕,十八岁时即出版《古玺汉印文字徵》,刊发这则广告的时候他才十九岁。他研究文物考古涉猎极广,除玺印、古文字外,对清廷史料、古代官制、甲骨、汉简、古尺度、古量器、镜鉴、银锭、石刻、墓志、汉魏石经、古代医书及西夏、辽、金、元少数民族等都有著述,有著作123种。其中《汉印文字徵》、《古玺文编》、《古玺汇编》、《古玺印概论》等考证严谨,对篆刻艺术影响极大。他生前为故宫博物院副研究员、国家文物局咨议委员、西泠印社理事等职。罗子期能有如此成就,不能不说与他父亲当年的培植和推动有关。
一本《秦妇吟》单行本,大半做了罗氏父子的广告,足见罗振玉在经营上的独到精明。据陈重远先生《鉴赏述往事》讲,罗振玉为浙江上虞人,成年后在江本一位丘姓巨绅家教书。任教的第三年,东翁突然去世,他利用女东家的无知,佯装哀痛拒收一年的工资,以充奠仪。另一方面表示,愿留下东家的几册旧书和字画作为纪念。女东家以为罗先生心地好,就请他到藏书楼上任选。于是这位懂行的先生就精选出几筐纪念品,内有百余卷唐人写经和五百多件宋元明书画。从此,罗振玉从一个教书先生变成了古玩商人。然而凡事都有始有终,精明者尽管会有惊世的开局,同样也会有惨淡的落幕,罗振玉从古玩字画发迹,同样也是以古玩商而收场。他后来卸去伪满洲国监察院院长后,到大连开墨缘堂古玩店,1940年他死于旅顺。有人说他死后留下种类繁多的文物古玩,用汽车拉到火车站,装了几火车皮。运到哪去了,谁也不知道。
罗振玉的为人处事在历史上尽管颇多微词,但他在中国敦煌学上的贡献是举世公认的,是他的多方努力,当年藏经洞劫后剩余的近万号写本才得以调运到北京,归京师图书馆收藏,这就是现存国家图书馆的敦煌经卷的来历。这批写本后被学部官僚李盛铎、刘廷琛等人盗取,精华进一步被掠,但国家图书馆仍不失为世界上敦煌文献四大收藏地之一。而在《秦妇吟》的发现整理上也应为罗振玉记上首功,包括我手中的这册《秦妇吟》的早期石印本,也是他当年为了普及这首名诗所做的努力。今天,有关《秦妇吟》的研究已出版了一本厚厚的汇录,在《秦妇吟》的近百年的研究和阅读史上,相信不会有人忘记罗振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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