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易守,情难防
旧上海的片子,向来唯美精致,又带惆怅。是一枚成熟的果,芬芳甜美,但不可碰,一碰,就破碎四溢。还是旗袍,长款大衣,木地板,高跟鞋,髻发,明艳唇色,灰暗建筑,老爷车。还是美人依旧,情色难敌。可是李安先生,
旧上海的片子,向来唯美精致,又带惆怅。是一枚成熟的果,芬芳甜美,但不可碰,一碰,就破碎四溢。
还是旗袍,长款大衣,木地板,高跟鞋,髻发,明艳唇色,灰暗建筑,老爷车。还是美人依旧,情色难敌。
可是李安先生,他用了汤唯。
戏中的王佳芝,戏中戏的麦太太,或者生活中的汤唯,一定都是聪慧的女子。
先是一款白色手包和耳上的蓝色圆型耳钉,然后拿出香水蘸湿耳根和手腕,红唇娇艳,眼神坚韧,真是婉转佳人。
在看电影之前,网页上的汤唯并不是那么讨喜。可是当她在电影里生动起来,会让人觉得,这是多么曼妙和诱人的女子,虽然她不漂亮。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浅笑,什么时候该红眼,什么时候该抿嘴,什么时候该吸烟。她甚至知道,什么时候该褪去衣装。
一开始她就迷了他的眼。
这是麦太太,她只当自己是麦太太,她有魄力有担当亦很聪明,她完全胜任,她太有天分。她的美,大都取决于这些特质。
她也太隐忍。不是爱说话的女子,心思慎密。并未看透所有风景,却已出落得格外沉静。
读书,周旋在不爱她的亲人间。
她有一群爱国的朋友,她有一个仰慕的男人。只是邝裕民选择了与其他人一样,因为爱国而牺牲了她。
一而再的,她选择了麦太太这个角色,从热血到冷静。她没有别的出路,父亲不要她,舅妈明嘲暗讽,朋友不关心她,邝裕民不给爱情她,没有钱,生活窘迫,甚至看一场电影都要犹豫一下。
只有是麦太太,才会不一样,危险也好,委屈也好,至少易先生给了她爱,到底是不是爱,她不明白,但她觉得,那就是。
她的生活因此有了目标,所以她要当麦太太。
“王佳芝”。当邝裕民在看台上朗声叫她的时候,命运从此改变。
有几个场景另人动容。
几个学生演完吸后喝了小酒,在空旷的街道上唱歌奔跑,邝裕民在最前面,他一向是这个团队的灵魂人物。王佳芝那时还很单纯,她跳着唱着,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那时候夜色正好,花样年华。
麦太太陪易太太购物,邝裕民走在后面。这是王佳芝第一次做麦太太,她表现得很得体。白色旗袍,白色礼帽,小洋伞。后面是繁华的香港街道,映衬在大片的蓝天白云下。那时候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麦太太坐在餐厅里,对面是易先生。他说:你人聪明,打牌却不行。她说:是啊,总是输,只赢过你。她熟练的点烟,眼神迷离诱惑,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时候气氛暧昧,郎才女貌。
王佳芝问:你们都商量好了吗?然后放下酒杯走进房间等待那一刻到来。她知道不是邝裕民,她一句话都没说,就把自己给了一个丝毫没有感觉的男人,她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第二天醒来,却接到易先生一家搬回上海的消息。她语无伦次,既而沉默不语。那时候晨光轻巧,心已惘然。
王佳芝有没有被爱过。
好几次,都希望邝裕民能再勇敢些或者霸道些,把她留在身边。他一直没有这么做。所以当他在电影院的角落里对王佳芝说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时,就深深为佳芝赶到悲哀。大概她的感觉也是这样,哀莫大于心死。他的吻来得太迟,那样低矮的阁楼上,他吻的,早已不是那个名唤佳芝的女子。
再来是易先生。日本酒馆内,她唱一只小曲,声音婉转悠扬。是不是真的爱了,要不然怎么会怎么会,轻易就为她红了眼圈。
六克拉的钻戒的确很美,盒子开启的同时,也动摇了她的决心。她把戒指戴在手上,闪耀如星辰,她问:你觉得好吗?他说:我对钻石没兴趣,只是想看你戴上。他说:你和我在一起。她的眼睛开始酸涩,她欠了欠嘴角,看着他脸上若有若无的神采。她怎么会不知道几年来的辛苦,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清白和自由全都毁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让他生就是让自己死。可是她轻轻地说:走吧。
易先生当下就明白过来,冲出门外逃走。只剩下麦太太,或者应该说是王佳芝,她走在路上,不知何去何从。从街道封锁到被抓捕到被行刑,她都冷静如一颗辰子。面队那一面悬崖的空旷,她终于可以解脱。
钟声响起,他闭上眼,他知道她的生命已经完结。
王佳芝对易先生的感情,我不能说一定就是爱情。但不论是什么感情,都深刻得足以让她抛弃自己以及邝裕民的生命。
他是唯一给过她爱的感觉的人,他对她的渴望,对她的冷落,对她的欣赏,对她的大方,甚至于对她的虐待,都让她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
如留在白瓷杯和透明酒杯上的唇印一般,即使她不在了,恐怕在易先生心里,她是真切存在过的让他心底柔软如婴的女人。她让他想哭。
十二分钟的删减,对于剧情来说,确实是有影响。可能是早就知晓有这样的改动,所以心里面始终觉得可惜。李安先生想要表达的不仅仅是性爱那么简单吧,更多的是要渲染易先生对麦太太的欲罢不能和王佳芝后来的不舍得。这些删减,让后来王佳芝突然的改变主意变的有些小题大做。
可是依然值得,以文字做小小的纪念。
纪念张爱玲先生,纪念生命的盛大和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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