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松树林
那天清晨,我被小区里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母亲告诉我说,这是邻居家的女儿第四次出嫁了。听到“第四次出嫁”这个词,我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母亲劝诫我不许笑话人,我说这哪里是笑话人,我只是深深感觉到人们
那天清晨,我被小区里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母亲告诉我说,这是邻居家的女儿第四次出嫁了。听到“第四次出嫁”这个词,我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母亲劝诫我不许笑话人,我说这哪里是笑话人,我只是深深感觉到人们的观念变化了而已。我问母亲:“你还记得老家的那片松树林吗?”母亲摇了摇头说,你又无边无际联想到哪里去了?我笑而不答,一段真实的经历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在那个吃饱饭都成问题的年代里,祖祖辈辈务农是十分光彩的事,没有人思考上学的重要性,更没有人妄想要通过上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村办小学里没有五年级,在村里上小学的人很少,到外村上学的人就更少了。因为家家都在务农,所以村子周围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了勤奋的痕迹,庄稼喜人,树木茂盛。而我,唯一在村外上学的小孩——一个女孩子,却并不感激乡亲们的这份勤奋,因为每次老师拖堂,我都要在心理上承受着无法言说的煎熬——要回家,我必须踩着自己稚嫩的影子,独自一人在月光下走进沟壑,又在汩汩泉水的伴奏下,爬上山顶,走过那片寂静的松树林。
这个时候,每一声鸟鸣都令我胆战心惊,视线里的几颗小柏树越来越像人影儿。我攥着书包系子的手因为指甲过长把手心都抠疼了,可我不敢松开。我神情麻木地往前走,并没有因为老师的拖堂而生气,只想着如何用更勇敢的心去迎接那未知的可怕场景的到来。
“咯咯咯”,声音终于从前方浓密的松树林里传出来,是一个年轻女子的笑声,那笑声有点神秘有点肆无忌惮。我在村子里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笑声。我断定那是女鬼的声音。我不敢仔细去看,害怕一转身会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吊死鬼;回到家也不敢跟大人说,担心说出来会被他们笑话,更担心他们会讲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恐怖故事。
好在老师每次拖堂都在星期五的下午,这样,我经历了这场不愉快的月下之旅后,总有两天的时间让我渐渐淡忘这一切。
而星期天到村头的河边去玩成了那段时间里最让我记忆深刻的事情。每次到河边,我都会碰到左心梅。左心梅是村里年龄最大的姑娘,人长得标致,性格也开朗,只是24岁了还没出嫁,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母亲二十岁就生了我,二十四岁时,我就有了妹妹和弟弟,所以,在我看来,二十四岁还不出嫁多少有点怪怪的。因此,十岁的我,每次见到她,总是充满了探究的渴望,忍不住多打量她一番。
她梳着两条齐肩的麻花辫,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和两个深深的酒窝。每次见到她笑,我都是很久不能收回目光。她每次到河边来,都是用一个白白的搪瓷盆端着一大摞衣服。那个白白的搪瓷盆和婶子大娘用的柳条篮儿不一样,在洗衣的人群里显得格外耀眼。婶子大娘洗衣服时会用木棒槌敲打衣服敲掉灰尘,而左心梅从不用木棒槌,不管衣服有多大多厚,她总是把它摊在光滑的大石板上,一截一截地用手搓。肥皂泡沫随着她的手一上一下,纷纷散到水里去,顺着河水往下流。她这个动作我说不上有多喜欢呢。我和小伙伴们挽起裤脚跑进水里,跟着泡沫跑出去很远。
等我们回到原处,左心梅不在了。她洗衣服的那块石头已经风干,正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刺眼的光。大娘婶子们围拢着,时不时看向远处,嘀咕着什么。
我顺着他们的眼神向四周眺望,看到了远处我上学路过的山顶上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儿。我看出来,其中一个是左心梅。我正纳闷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左心梅为什么要到离村子那么远的山上去呢,却听到一位大娘说:“啧啧,那边散不下来,这边也散不了,可有林广军受的了。”
有婶子不以为然:“林广军有什么好受不好受的,要把持不住,两头的女方才真遭罪呢。”
“把持不住?什么把持不住?”小伙伴们听不懂大人们的话,忍不住插一句嘴。
大人们驱赶着孩子,哄笑一阵,又继续说道:“你看,又去小松树林了。”
“啧啧,别瞎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啧啧,我们家顺子他爹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大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我忽然想起周五傍晚我的那段不愉快经历,真想跑过去警告他们一下,至少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呢,说出来不让他们笑话我?
我摇了摇头再看远处,那两个人影已经翻过了山顶,看不到任何踪影了。红彤彤的夕阳圆盘一样挂在山顶附近,已经没有那么多刺眼的光芒了。
第二天放学很早,我经过松树林时,太阳还没有落山。若是在平日的大白天经过,我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这天不知怎么的,看到那片浓密的松树林,我按捺不住要过去探个究竟。我甚至想好了若是被人撞见,我就说是过去采蘑菇。
我顺着张三李四家的自留地边儿走下去,脚丫子踩到大石板上,石板哐当一响,里面跐溜窜出一条小青蛇,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已经箭一般飞出去,藏到前方的草丛里了。这种经历不会引起我的不适,因为在我上学的路上,这是很平常的事儿。
谷底的泉水哗啦啦唱着有气势的歌儿,我抬腿迈过泉水,从清澈的泉水里看到了自己的羊角辫儿和帆布书包,还看到了两只青虾舞动着身子在游戏。若是在村边的小河里看到虾,我一定会蹲下身子掀一掀周围的石头,看能不能捉到几只大螃蟹。可现在的我,一心只想着快点探究那个松树林的秘密,为了给自己壮胆,我故意加重脚步的落地声。几只在草地上啄食的乌鸦被我惊着了,它们呱呱叫着飞起来,飞向远方。
微风吹动我的头发,也吹动我身边的松树叶。耳边响起风吹树林的耸耸声,我的胳膊上起了一层小米粒,我有点害怕了。太阳还没有落山,阳光透过松树林,斑斑点点的光明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听老人们说,妖魔鬼怪不会在白天出没。
我壮着胆子仔细观察这片松树林。挺直的松树枝披满了碧绿的针叶,地上郁郁葱葱的小草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金黄色的松针落叶,树根处长出几株小小的野蘑菇,大蚂蚁在树干上大摇大摆地爬上爬下。这片松树林和其他树林没有什么两样。这是我希望看到的,又是我不希望看到的。既然这个地方没什么特别,那么以后再走夜路,我就没有必要害怕了。可是,那个女鬼的笑声,我听的真真切切啊,而且我听到了不止一次!
我心头的迷雾没有拨开,可我不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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