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墙
市立实验高中近几年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本来不大的场地,被一座座气宇轩昂的教学大楼占满了,从学校后面的小山上俯瞰,学校里好像全是楼房,楼与楼之间的空间只是窄窄的一条线。据说这些楼房都是在国家无钱投资的情
市立实验高中近几年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本来不大的场地,被一座座气宇轩昂的教学大楼占满了,从学校后面的小山上俯瞰,学校里好像全是楼房,楼与楼之间的空间只是窄窄的一条线。据说这些楼房都是在国家无钱投资的情况下,靠收学生的高价学费盖起来的。这里不光有近百个应届班,还有二十几个高考补习班。学校的收入有两大部分:一是中考不够线的,要向学校交八千元至一万,并且还得托关系才能进来。靠这样的线下学生学校每年可收入几百万元;另外就是补习班,学生高考分数越低,钱收得越多,这样每年也得收个几百万。这里是个聚宝盆。近几年扩招,学生就像洪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学生人数达到了九千多人。因此,每年的暑假开学之际,这里就会财源滚滚来。学校东边,跟它相邻的是原机床厂的家属院。破破烂烂的几百间平房,无精打采地呆在那里。这地方看起来就像外国小说里写的贫民窟。平房的瓦还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建房普遍使用的水泥瓦,现在已经变黑而且长满了青苔,给人一种破旧不堪的感觉。小胡同里,墙根儿里栽满了韭菜、葱、洋菠菜、茄子等,墙上爬满了丝瓜、芸豆、食用的葫芦。
在诗人的眼中,这院子好像充满着诗意,因为它的胡同都变成了菜园,自然有田园的风味。但是他们不知道,这里居住的都是些失去当年的辉煌的下岗工人。在机床厂莫名其妙地垮台之后,这些人不光政治地位一落千丈,连基本的生活都没有保障。厂长也许早就预见到单位垮台的结局,所以急急忙忙在靠近红草山的小河旁盖起了一栋古典式的豪华的将军楼,然后被上级调到人民代表大会当了副主任,过起了衣食无忧的日子。这些可怜的小工人就不行了。他们有的开始收破烂,每天骑着人力三轮车,到各个居民区,或者到乡下,像乞丐一样地乞求人家将家里的啤酒瓶、废报纸等卖给他们,然后将收到的破烂交给废品收购站,从中赚一点差价,以此维持惨淡的生活。有的到街头上去给人修理自行车——修摩托没有本钱上设备和进材料。这是好一点的。那差一点的,就季节性地跑到郊区的田野里去挖野菜,捡拾农民收获时落下的麦穗、玉米等,用镢头刨土寻找落下的地瓜、花生,以解决燃眉之急。还有的,据说是被“大锅饭”惯坏了的,什么本事也没有,只能靠亲友接济来聊度时光。这种人精神已经麻木,对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只能混一天了一日。他们自己的基本生活都没有保障,就更谈不到叫孩子进那价格昂贵的学校去学习了。
工人家属院和学校只有一道老墙相隔。这道墙大约有三十五年的历史,因为日晒雨淋,如今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阶段了。
赵黄牛一家就住在这院子的最前排。他才五十二岁,但是头发已经没有一棵是黑的,额上的皱纹一道挨着一道;而靠近太阳穴的地方,则有几道难看而可怕的竖纹,像是要截住那些横纹不让他们向外延伸似的。额头扁平,不像外国小说家经常描写的那种“贵族式的额头”。鼻子也是最平庸没有特色的那一种,扁而且平。一张嘴有些瘪,像是经常吃不饱似的。21世纪了,还是穿着上世纪七十年代工厂里通常用的深蓝色棉布工作服。工作服虽然陈旧了,然而那几年还是他用以炫耀自己的身份的资本呢。是呀,工人阶级是领导一切的阶级,谁不羡慕?多少知识分子想蜕去知识分子的皮而成为光荣的工人阶级,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够遂愿?赵黄牛当然感到自豪了。
至于他的名字,读者当然会感觉出来,这不过是一个外号。赵黄牛的真实名字是赵福禄,是因为小时候家里贫穷,为了表示对富裕生活的向往,父母给他取的名字。后来出来当了工人,在翻砂车间干最累的活儿,但是他从来不叫苦,不喊累。厂子里开职工大会的时候,党委书记经常表扬他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于是赵黄牛的外号就叫出来了。当然这个外号是褒扬他的,他也以有这样的外号为荣。人家这么叫他,他总是笑嘻嘻地答应着。
自从单位倒闭、工人下岗以来,赵黄牛跟全厂的职工一样,也就失去了旧日辉煌的光景,生活一日不如一日。他的妻子也是下岗职工,跟他一个单位的,曾经是当年机床厂的郝建秀,人都叫她铁姑娘。本来是个身体很棒又很能干的漂亮人儿,只因一次在开球磨机的时候伤了一条腿,治好后走路一跛一跛的,所以很不雅观。正当她万分痛苦的时候,十七八岁而尚未婚配的赵黄牛向她伸出爱情之手,娶了她。婚后夫妻恩恩爱爱,生活还是比较美满的。不料生了个男孩是傻子,这在他们生活的道路上添了一个极大的阴影。值得庆幸的是,八十年代又生了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儿。她叫聪聪,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在班里学习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是由于中考期间得了肠胃炎,影响了考试成绩,差2分不够分数线。而这样只有向学校额外交三千块钱才能上高中。两口子茫然了。别说三千块,就是三百块他们也拿不出来。
然而孩子在家里哭哭啼啼,父母看着心酸。老两口盘算着怎么借点钱先叫学生入学。人再穷也有几个朋友,总算借到了这部分钱。为了还债,老两口想尽了一切办法,收破烂,卖青菜,什么都干了,可是一年下来,也只还上了一千五百块,剩下的一半,还是没有着落。现在暑假又开学了,旧账未还完,新账又来了,因为孩子还要交学费。妻子铁姑娘心脏病复发,光医疗费就花了一千多块。看着自己家庭的凄凉光景,赵黄牛心如刀绞,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人总得活下去,赵黄牛毕竟是条黄牛,他有黄牛的韧劲儿,他还要发扬当年的黄牛精神,勇敢地撑起这个家。
这一天夜里,赵黄牛久久不能入睡,他在考虑下一步如何去挣钱养家糊口和还账。妻子因身体不适,早就上了床,时不时地呻吟一声。傻儿子也睡了,发出了很大的鼾声。女儿在靠近东墙的一切棚里也睡了。近几年赵黄牛晚上很少点灯。他坐在靠墙的破饭桌旁叭嗒叭嗒地抽他那劣等的旱烟,不时剧烈地咳嗽一会儿,发出很大的响声。
大约已经到了下半夜,忽然外面雷声大作,大雨滂沱,整个世界好像到了末日,一种可怕的怪声从天宇传来。妻子也醒了,女儿顶着一只破盖顶闯了进来。她说她的屋里灌进去水了,还有一条花蛇在地上搅尾巴。
赵黄牛安慰她,说那样的蛇不咬人,没有毒的,它是被雨水灌出来的。女儿这才平静一点了。
妻子也醒了,只有傻子还在打着鼾睡觉。
忽然妻子发出一声尖叫,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靠近屋顶的一个墙角,很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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