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20岁。
早晨稍微整理了点东西，便打算回家了。
男朋友来车站接我。昨晚已经约好今天中午一起吃中饭，然后他送我回家。当然这个约定除了天知地知只有我们两个知晓。候车室里，远远地就看到他翘着腿东张西望。走过去，相视而笑，他一手接过我手里的行李，一手很自然地搂住了我的腰。一路上，他欲言又止。不想他却径直把我带到了回家的车站：“今天我妈不上班……家里来了很多客人。”
“嗯……”
“所以……今天我就不陪你了。”
“哦。”我一下子明白了。
刚好车来了，我转身登车。他拽住了我的手，看着我而眼神又躲闪：“过几天叫你出来玩好吗？”
“哦。”我笑得很不自然。
低头的那一瞬间，右颊被他迅速地蜻蜓点水似的吻过。无言，从他的手里挣出来，我上了车。
车窗外，他轻轻微笑，挥手。我依然笑得那么牵强。
临窗坐下，公交车蠕动如烈日炙烤下的肥虫，心里亦荒芜得空荡荡。
20岁的爱情，只能是一场放置在舞台上的表演，还带着面具，害怕被识破身份；20岁的爱情，承诺比话多，比风轻，谁也不能太认真；20岁的爱情，是一站没有终点的巴士，同时随处随时都可以下车；20岁的爱情，像涂在面包外面漂亮的乳酪……
得了吧，我已经不想再想，不想再问。就让我沉沦吧！
下车，立马看到死党像我挥手致意，笑容比阳光还灿烂。麻利地爬上他的摩托，两个人又策开了。继续笑他若干年前写我的那份情书，随意谈着几个好友的近况。
“对了，你最近和易轩有联系吗？”
“恩。怎么？”
“你可要注意了……那家伙现在可不是从前了，前阵子搞传销，骗哥们的钱不还也罢，还搞了咱们几个的身份证号码，搞传销。”
我的心一沉。两天前，我才借了两百给他“买手机”，还告诉了他我的身份证号码为他找工作“做担保”。
摩托速度很快，风撩起我的头发，发丝挠得眼眶直发痒。他妈的，真够意气，真是送给我一份不错的生日礼物。
“你说，这家伙从前不也是挺老实嘛，这才出去多久，变成这样……出去混可以，也得找个工作踏踏实实地做……咱们把他可真当朋友，他倒好，骗到窝了……变得太快了……”
朋友的话，吹散在风里断断续续地呜咽。
腐烂的社会，溃烂的人心，变质的友情，伤痛的心。
回到家，老妈匆匆忙忙的准备午餐。很快，荷包蛋，小鱼干，还有自家蓬上摘的丝瓜，都是我平时最爱的小菜。没有什么正式的场合话，随意说着学校和家里的琐事。吃过饭，各干各的，我窝在楼上看电视。晚餐同样是几个我爱吃的自家小菜。太阳要下山的时候，老妈在厕所洗澡唤我为她擦背。看到老妈背上三个大膏药，还有几个深色的膏药撕去的痕迹。
“腰椎骨突出，酸胀。”
“妈，去医院手术吧。”
“你妈不喜欢动手术，中药信得过些。”
心里泛酸，难受。谷坪里老爸的铲谷声一声连一声，出门看到老爸赤脚挑着大担谷子，扁担弯成初七八的上弦月。
残阳如裂开的血迹斑斑的大伤口，沉没。
八点左右，一家人一起看电视。老爸不久便躺在地板上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鼾。老妈絮絮叨叨。
“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和同学搞好关系，多学点东西……谈朋友还早了点。”
“嗯。”
“……”
瞧了一眼睡着的老爸：“你爸现在也不抽烟了。戒了好一阵了。”
老爸的鼾声此起彼伏，我的心里疼得难受。老爸，一月又节省了百把块吧。
20岁的我，什么也做不了，把才四十几岁的爸妈拖累得忘记了自我，如山的负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也上他们变得如山坚强，比山静默。20岁的我，还是父母欠下的债。
今天我20岁。
20岁的我第一次直面人生中的爱情，友情，亲情。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却道不出在口里。只在20岁的深夜用泪水润湿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