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教了几十年了，真没见过如此贪玩的女生！还是玩这种游戏！”三楼的一位老师对旁边的老师说。
二十多年前，高一教学楼前，几个女生在玩儿一种叫“追步”的游戏，玩儿家比追家多迈一步，追家可用任何姿势去够摸前面的玩儿家。因为是助跑后的步子，步长几乎都是一个身高，所以追家的经典够摸姿势就是伏在地上，甚至全身趴在地上用手指尖极力够摸也是常有的事。那位老师说上述一段话，就是看到二十年前的我，全身趴在地上用指尖够摸前面那位女同学的后脚跟时的惊叹。
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一件事，就是我当时的晚熟。十六七岁的那个年龄，除了游戏，还没有什么可以如此吸引我的全部注意力。正当别的女生开始写日记、关注异性、眼神游离、偷偷打扮自己的时候，我整天只知道爬山、踢球、做这些男孩子都不屑玩的游戏，实在没意思了才看看书。
如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持续到高考后，现在的我也许会是一名老师？学究？工程师？大概或许说不定…但是，很不幸，就在高考那一年的春节，我十八岁，忽然就成熟了，跳跃式的成熟，情感、异性、打扮，统统跳跃过去，莫名其妙地开始追问自己：“你，为什么活着？”说得讲究一点，就是开始关注人生的意义。
你是谁？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活着才算是有意义？高尚？寿命？名垂千古？姹紫嫣红？涌到脑子里的问题，像学校大门口的垂柳树的嫩叶，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增多，最后直接导致夏日的浓荫密布：为什么高考？高考有什么用？不参加高考就没有出息了吗？
其实，这些问题和当时我的状态是青春期每个少男少女都会有的成长过程，一点也不奇怪。但是，我从十一岁开始住校，晚熟，又是班长，我的问题没有人注意过，也没有人可以开导，更放不下架子去问同龄的人。于是，自己闷头想，以至钻进牛角尖：不参加高考！又能怎样？
思想决定行为，我开始与高考较劲。当时我住校，与家人相离甚远，够不着；与老师、同学朝夕相处，好行动。我利用自己班长的身份，美名其曰放松心情，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五一期间，兴师动众地组织同学骑自行车到几十里之外的山中游玩。害的校长、教务处主任、年纪老师去了一堆，也骑着车子前前后后地跟着，到了山脚下，都累得坐在地上，不能同学生们一起爬山了。
回来后，没有同学再肯陪我玩这种把戏，都在紧张地读书。我很孤单，又很茫然，找到班主任说自己要请假。“为什么？”老师很奇怪。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看书。”我不敢跟老师说不想参加高考，因为我是老师们的一个期望。
“几天？”老师似乎察觉出什么。
“一个月吧。”
“不行！五天。”
“半个月！”
“十天！不能再多！”老师最后一锤定音。
这一切听起来像讨价还价，我看起来似乎关注的不是请假本身，而是试探老师的态度。
回到家中，父母关切地问，我只淡淡地说自己胃疼，想休息几天。因为自己是老胃病了，父母也没多问。这样闲逛了三两天，实在无法装病，也无法启齿说出自己的想法，只好怏怏地返校了。
老师只是试探地塞给我几套模拟题，不再问什么。我百无聊赖，每日胡乱抱了书，爬上校后的山上，从碎石衰草中找寻万物生长的秘密。
一日复一日，捱到高考那一天，晴。
我脑袋上挨了重中的一拍：“你干什么呢？”
天！我竟然在高考的考场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