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天空，没有一丝生机，主街道两旁的树木垂头丧气，一动不动。阿杰低着头，行色匆匆，连抬头环绕四周的情绪也没有。失业，失恋对于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是多么大的打击，不言而喻。灰心丧气的他只想好好回家埋头大睡一觉，甚至可以长眠不醒，也可以扑到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像儿时一样找点灵魂的安慰。
失去理智的他发了疯般加快了步伐，就连诺大的红灯那鲜艳的光芒也视而不见，像离了弦的箭直奔斑马线。
“嘭嘭…”阿杰的身子像炮弹一样被抛了出去，在离斑马线大约十几丈的空中掉了下来，现场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这时路灯齐刷刷地亮了起来，红艳艳的血映着红灿灿的灯光更显得刺眼恐怖。阿杰顿时感到灵魂在上升，离痛苦越来越远，一切即将得到解脱，天堂就近在眼前，他也似乎看到母亲那绝望的双眼。
他死去的那一瞬，看到的不是虚幻，而是真实，绝望的双眼。就在笨重的大货车撞向儿子的那一刻，她正好站在马路对面，眼睁睁看着儿子躺在血泊里，丝毫不动，失去了气色，撕心裂肺却无能为力。双腿麻木，心智不清，连目双儿子离去的最后一眼也被剥夺。这一刻，头发白了不少，苍老写在脸上。这一年，阿杰二十岁，她四十五岁，叫秀英。
早晨的阳光暖暖的，倾泻在蓬勃葱绿的松林里，地面上成影的斑点疏密相间距离恰到好处。鸟儿的欢唱伴随着夏虫的鸣叫悠扬悦耳，节奏与旋律融洽安详，微风点点灌木丛唰唰而动，隐隐间可见草丛里耸立的墓碑。
“咔咔…。“沉重的大门缓缓而开，李大爷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墓园的大门，就在这个时候，不早不晚。一是要方便来祭祀的人，二是因为等她。李大爷开完门后，转身坐在木凳上，掏出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这是他的习惯，十年了。
在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步履阑珊走来一位老妇人。她眉清目秀，脸上皱纹斑斑点点，身子微弯，不过头发看似全白了。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已经是发白了，但却一尘不染，大概是洗了好多遍的缘故罢了。她左手挽着一花色的竹篮，竹篮里摆放着祭祀所用的冥钱，香火，还有水果，糕点等贡品。右手提着一袋散散裂裂的纸花，里面还有看似一件毛大衣的东西，这些东西纯手工艺的，应该是她亲手做的。
“秀英，今天来得似乎比以往早些吧！”李大爷见她走过来，放下烟斗道。
“哟，李大哥，你守了十多年，我也打扰你十年了，害得你大清早没有安宁，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秀英走到铁门口，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和李大爷唠唠嗑。
“看你说的，早睡早起是好习惯，我还要感谢你人工充当我的闹钟呢！”李大爷微笑道。
“哎呀，李大哥，你真会说笑。十年了，你还是这般年轻，身体还是那么杠杠的。我却渐渐老去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秀英看了李大爷一眼，叹息了一阵。
“秀英妹，照你这样说，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这十年来，我是看着你从悲痛欲绝中一步步走出来的，如今，你的心态乐观得让我自愧不如。看，你现在笑起来，是多么好看啊！“李大爷控制不住，咳咳两声笑了起来。
“李大哥，我这老妇人是躲不过岁月的消磨的，我只希望多活一天，就能多陪儿子一天。说完，秀英的眼眶又开始红了。
李大爷见此情况，也不说笑了。直言道：“赶快去陪你儿子吧，他也寂寞了一阵夜了。”
“那好，李大哥，我先走了，你去忙你的。”说完，提起袋子，挽着竹篮朝着儿子的墓地走去。
李大爷看着秀英缓缓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叹气道：“十年了，一天也没落下，真是执着啊！”
秀英穿过一片树林，向左转过五个坟墓，第六个就是她儿子的墓地了。来到儿子的面前，石碑上那张经过风吹雨打，日晒霜冻的照片早已泛黄灰暗了，但对于她来说，还是那么熟悉，那么清晰。“清秀的长脸，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依旧那样英俊。”她的记忆里，儿子就在身边，不曾走远。把一切祭祀的东西摆放好后，从袋子里拿出那些无名的小纸花撒在他的坟前，但愿写在这小纸花上的话能飞到他的手里，告诉他，母亲有多想念他。
“阿杰，今天是你逝去十年的忌日，细细一算，这没有你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快，也许再快点我就能见到你了。我是一个母亲，没有尽好职的母亲，也是失去儿子的母亲，我从未遗憾生命里有过你，但愿今天是你的重生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尽量避免像你一样的年轻生命过早地躺在这坟墓里，告诉你一个秘密，妈妈很想你，早安。“低声默念后，就径直走向坟墓旁那木制的长椅侧身躺了下去。这是李大爷亲手为她量身打造的，也是她的一个习惯——总是要与儿子躺着睡会儿，仿佛儿子就她怀里安详地睡着。
也许是她太累了，这一觉到晌午还没醒来。午后的阳光虽然炙热，但今天的云层多且厚，加上墓园里深林密布，微风徐徐，即凉爽又遮阳，也许也是上天眷顾和可怜她罢了。李大爷这一忙，就是到了午饭的时候了，看秀英还没回来，心里觉得不安和焦躁，生怕她有什么不测。把守卫室的们上锁后，提着新鲜的水果和糕点上了墓地寻秀英而去。
看着她熟睡的样子，酣香祥和，李大爷不忍心去打扰她。“十年了，她也会累的，这个时候，让她静静地睡吧，也许她正在梦中和儿子见面呢！”李大爷心里暗想到，把水果糕点放在木椅的正前方，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时光匆匆，一秒秒逝去。夕阳在地平一线徘徊，天空还是明亮得很透明，余辉透红，漫天的彩霞映着余光斑斓耀眼，只是稍稍有了冷意。“哒哒，哒哒…她的面前突然闪现出一个单薄孤独的身影，那似曾相识的大货车，街道，红灯，还有那斑马线一刹那重现，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来得太快，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嘭嘭…只见大货车撞上了那身影，接着飞了出去。是他，我的儿子，她看清了他的脸，即使已是血肉模糊，不成人样。这一幕，她挣扎，她哭喊，她悲痛，却不能向前一步触摸他，哪怕只是一下。”一阵冷风吹来，她身子打了一个寒颤醒了过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噩梦——失去儿子的一个梦，苍老的眼角已泪水涟涟。起身，夕阳已是弥留之际，光线也暗淡了下去，黑夜触手可及。
想到睡了这许久，眼角毛也在跳动，一种莫名的不安和忧虑涌上心头。转过身，向儿子的坟墓匆匆道别后，拿起那袋子忍着腰酸背痛，一路小跑着下了墓园。李大爷刚把丰盛的晚饭弄好，把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