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婆

笑笑婆

孳孳汲汲散文2025-11-28 23:09:00
一条小巷,窄窄的,虽不平整,但很干净,它贯穿我和笑笑婆家,笑笑婆家就在我家左前方50来米处,一台眼就能望到笑笑婆家的厨房,笑笑婆只要做了什么好吃的,就会对着我家的方向叫一声:春——菊——耶——(我妈妈
一条小巷,窄窄的,虽不平整,但很干净,它贯穿我和笑笑婆家,笑笑婆家就在我家左前方50来米处,一台眼就能望到笑笑婆家的厨房,笑笑婆只要做了什么好吃的,就会对着我家的方向叫一声:春——菊——耶——(我妈妈的名字)!我妈妈一听就知道了,于是对着窗户应到:笑笑娘,来啦!来啦!小巷成了信使。我妈妈有什么好吃的会直接端过去,这就是一个人的好,来去自由,笑笑婆是一大家子(妈妈是很羡慕的)。
小巷在笑笑婆家打了一个转,小巷又开出一个小小的正方形屋场,屋场一年四季都是干干净净、热热闹闹的。夏天,这里有穿堂风,很凉快,早晨,人们都喜欢端着早茶来这里喝,晚上则搬张竹床或椅子到这里乘凉,人一多,屋场边上的石头都坐满了人,那石头是很干净的;冬天,这里很避风,太阳暖暖的,人们喜欢来这里晒太阳,我和小伙伴们在这里“跳房子”,地面比夏天还要光滑。不记得什么季节,还在那里踢毽子、玩石头子、玩游戏……
从我记事起,笑笑婆就已经是老人了。笑笑婆很胖,我祖母总说:看你笑笑婆,福兜兜的,是有福的人啊!可我并没有觉得她多有福。
笑笑婆爱笑,那笑像冬天午后的太阳,有点热烈但不刺眼,每当笑起来,那个双下巴双得更厉害了,加上那对大耳垂,像极了弥勒佛。想不起她发火的样子,她的语调始终是悠扬的,语速不紧不慢,孩子不听话的时候也只是有些埋怨地皱皱眉头。
笑笑婆喜欢赶热闹,特别爱看戏,“锣鼓一响,脚板只痒”是用来形容爱看戏的人的,有一次,听到礼堂里锣鼓响了,她摸着黑从床上抱起“孩子”就往外跑,直到戏看完了,才发现一直抱着的是枕头,心疼得拼命往家跑。
她丈夫是一个“伸手不提四两”的人(不干农活的人),整天抽着旱烟,手比女人还细腻白皙。他们生了三男三女,孩子们小的时候家里家外都是笑笑婆,孩子大了,家外农活不用做了,但是一大家的洗浆着裳(吃喝拉撒),猪啊、鸡啊都是她,笑笑婆整天忙得不顾头、不顾脚,好在坤庆公也没有嫌过。坤庆公对穿不讲究多好,但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他读了些老书,当过大队长,瘦高个子,典型的老爷形象。笑笑婆是个很会过家的人,在物资匮乏的70年代初,油很金贵,她家孩子多,比别家更困难,笑笑婆炒菜时舍不得多放,说放多了太浪费,坤庆公凶巴巴道:“都吃到肚子里去了,怎么是浪费。”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只要坤庆公提出的要求,笑笑婆都会满足。这都是笑笑婆惯的,重活舍不得坤庆公做,还要好的隔给(开小灶)他吃。
二儿子一直娶不上媳妇,笑笑婆心里急,但从不放在脸上;小儿子小时候被火烫得半边脸一直有疤,娶了一个媳妇也是脸上有疤的,笑笑婆一样高兴;后来听说小儿子跑了,一直没有回来,老头子、大儿子、大孙子、大孙女接二连三死了,我担心起笑笑婆来。
离开家乡二十多年,常常跟妈妈讲起笑笑婆,担心她是否还健在,算算她也有八十了,这次回去路上又想到她。
车子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村口。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还是那河、那桥、那路、那稻田……只是河窄了,桥沧桑了,路小了,稻田不是郁郁葱葱的水稻,而是长满了野草……
笑笑婆家正对着村口,房子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远远看到屋前站着一个胖胖的身影,是笑笑婆?正在疑惑的时候,老远就传来一个声音:“春菊啊,你总算回来了,多少年了,伯娘想你啊,应该多回来看看啊!”声音和语调一点没有变,那笑也没有变,多熟悉、多亲切啊。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是笑笑婆,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知道我们这时候回来,看到她,我还有什么好顾虑呢?妈妈拉着她的手:“伯娘啊,我也想你啊!你身体还好?”“人老了,不舒服总是有的,他们都走了,老头子怎么就不把我接走呢。”这些许悲伤和“埋怨”是短暂的、微微的,但我还是不忍心听下去,便把目光转向房子的四周,极力寻找昔日的影子,但似乎很难找到,笑笑婆的房子破旧了很多,屋前屋后长了杂草,就连屋前那块昔日平整洁净的小屋场也没有幸免,屋场边上昔日光滑的石头长了青苔,那间对着我家的厨房的门紧闭着,正屋的大门也紧闭着(已经改走则门了),门两边堆了一些很久没有被人挪动过的杂物,仿佛没有人住。我正在伤感中,一个温和的笑声把我带了回来,笑笑婆满脸笑容拉起我的手说道:“这是先金(我在家乡的名字,姥姥取的,很宝贝的意思)吧,越长越好看了!听说你过得好,好福气噢!”从笑笑婆的笑容里,我终于找回了平整洁净的小屋场,我知道祖母说对了,笑笑婆是有福之人。
短短一叙后我们要回大伯家了,她拉着我们的手要我们到她家(说是家,其实就她一个人了,不知道二儿子讨到媳妇没有?不知道小儿子有音讯没有?这些都是她的伤心处,妈妈都没有忍心问),给我们做吃的,因为天黑了,大伯在家等着,我们狠狠心谢绝了。
晚上经过笑笑婆家,因为第二天就要走了,我和妈妈都说再去看看笑笑婆。一进门,就看到笑笑婆和几个留守老人坐在12寸彩色电视机前听着黄梅戏,那久违了的黄梅调悠扬及了,老人们听得很入神,有说有笑,很享受,我们进来他们没有发现,看着这些,以前的担心现在不用了,我送上从上海带来的一盒点心,他们的快乐被我短短打断,笑笑婆很开心,她知道我们一直没有忘记她。

2010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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