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口井
从我家向南走,经过村里的打麦场,跨过一条公路,再下一个坡,就是我们村的母亲河——底河了。底河有五十多米宽,河床上全是褐色的鹅卵石。旱季时,底河只剩一条小溪,潺潺的流水清澈见底,叮咚作响。而到夏天的雨季
从我家向南走,经过村里的打麦场,跨过一条公路,再下一个坡,就是我们村的母亲河——底河了。底河有五十多米宽,河床上全是褐色的鹅卵石。旱季时,底河只剩一条小溪,潺潺的流水清澈见底,叮咚作响。而到夏天的雨季,就会洪流滚滚,尤其是大雨过后,那洪水就像脱缰的野马,从上游翻滚着、咆哮着飞奔而来,狂奔而下。由于底河的河水充足,一年四季都可以抽水灌溉,所以我们那里的庄稼基本做到了旱涝保收。可是,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在农业学大寨的热潮中,开始垫河种地,开山造田。我们底河沿岸的生产大队比着在河上建坝,一个比一个宽,一个比一个高,雨季蓄水,旱季种地。慢慢的,河水少了,河床干涸了,到后来,不要说抽水浇地了,每到旱季连饮水都困难。于是各村开始在自家的河床上挖井,是那种口径都在十米左右的大口井。那时生产力都比较落后,生产工具还是原始的铁锹、镐头、竹筐、撬杠等,大的工程全是靠人海战术,靠社员的汗水、靠老百姓的苦干。
我们村挖大口井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个冬天,那年从立秋到冬至,一滴雨水没下,一片雪花没飘,麦苗全部枯黄,从路上走过,屁股后面就会跟着一溜黄烟。但我们都坚信毛主席的那句“人定胜天!”的话,开始了挖井的工程。生产大队长在动员大会上说,咱不能落后于别的大队,他们挖十米的井,咱就要挖十二米的井,看谁的井蓄水多。就这样,一个庞大的工程开始了。为了多快好省,力争上游,尽快能给麦子浇上水,大队支书私自决定,大队的学校初一以上的班级,每星期只上两天课,其余时间全部和社员一起挖井。
那年我正在上初二,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了,正是一腔热血,满腔激情的年龄,而且刚刚把入团申请书交到团支部书记手里,挖大口井正是表现自己,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所以劳动总是捡重活干,挑脏活干。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凛冽的大北风从北岭上吹下来,在山沟里形成一个个旋风,而后一路南下,正好卷到大口井的工地上,一股股尘沙直往我们嘴里塞,往我们的脖子里灌。开挖的那几天,工程还算顺利,平面上都是黄胶泥和石头,我们可用架子车把挖上来的土石拉走。可往下挖到一尺深时,就遇到了冰冻的土层,一镐下去只是一个白点,就这样,我们干得仍热火朝天。棒劳力用镐头刨土,妇女往筐里装土,我们男生向井外抬土。几天下来,我们的手上裂开了一个个的口子,肩膀上磨出了一个个血泡。如火一样的激情被寒风慢慢冷却,如虎一样的干劲被劳累消耗。有的社员开始偷懒,常常以解手为借口去避避风,喘喘气;有的妇女以给孩子喂奶回家就不再来。但我却激情不减,因为我要入团,要经得起组织的考验。白天干活,晚上还要在昏黄的灯泡下看《欧阳海之歌》,背诵《张勇之歌》中的诗句。“大风呼吼雪飞扬,北国草原山河壮,张勇笑迎暴风雪,套杆在手挥四方。天做帐篷地做床,风雪呼啸我乘凉,艰苦练就红心胆,烈日熔我铸成钢。身在草原望北京,战士胸中有朝阳,彻底埋葬帝修反,誓为人类全解放!”每当我背着这样的诗句,就会热血沸腾,情不自禁,而后,把这些书放到枕头下面入眠。
井越来越深,慢慢渗出了水,那是冰一样的水,几分钟就可以结成冰的水。我们在欣喜之余,却要忍受着冰水的侵蚀和折磨。那时候没有一家人有雨鞋的,能穿上胶鞋的人也很少,都是人工做的棉布鞋,半个月的劳动磨损,有的断了线,有的开了帮,我们就是穿着这样的鞋在冰碴子里出出进进,每个人的脚都冻烂了,磨破了。但当我们看到河岸上那“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标语是,就会抖擞精神,忍着疼痛继续干活。
一个月后,学校放了寒假,井也已经挖了有五米多深,但还是看不到理想的水源,我们只有继续挖。但向上运土的的任务就更艰巨了,我们沿井壁挖出了一条Z字形的梯子,只有靠两个人抬着箩筐往上运。那天,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那是一种像米粒一样的雪花,大家看到下雪,就像看到了金色的麦浪,看到了雪白的馒头,看到了香喷喷的面条。可是,雪花在井的石阶上被踩后结成了冰,又光又滑。我和二宝爷正向井外抬土,当我们就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二宝爷脚下一滑人就趴到了井沿上,他本能地抓住了井沿上的一个木桩,而走在后面的我也滑倒在台阶上,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连滚带爬重重地摔落在了井底,当时我就感到脚脖钻心的痛,并感到鞋里有一股暖流在蔓延,当井下的社员扶我起来时,我已经站不起来,鞋子里全部是血。这时,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慧看到了我受伤的脚,马上蹲下,脱下我的鞋子,发现我的脚脖被石头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地向外流。大家被这样的场景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慧却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她的棉袄,掏出了一把雪白的棉花,压在了我的伤口上,并掏出她的手拍,包住棉花,包住我的腿,又抽出了一根鞋带,扎在了我的小腿上。她的动作很连贯,很熟练,就像一个业务娴熟的护士。她的动作让大家个个目瞪口呆,赞叹不已。看着她在为我忙前忙后,一股暖流涌进心房,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好,吭哧了半天说出了一句谢谢!她站起来,用粘着血的手撩开额头上的头发,看了我一眼说,你的腿可能骨折了,回家吧,让我爷爷去给你看一下,弄不好要卧床休息一个月了。说完她和几个社员搀扶着我,沿着台阶往井上爬。这时大队长赶来了,非让我坐在箩筐里,叫上两个棒小伙,硬是一步步把我抬了上去。
我到家没一会儿,慧带着她爷爷就来到我家。慧的爷爷是我们公社有名的中医,对骨科也很有研究。他到我家后,为我除去了他孙女为我包扎的手绢和棉花,用碘酒和酒精给我的伤口消了毒,并撒上了一些药面,而后用纱布包扎好。他说,你的伤口倒没啥大问题,过几天就会好了,只是你的小腿可能骨折了,我回去给你配点药,做成膏药,贴一个月看看,但这一个月你不能下床走动。他的话让我很感动也很沮丧,一个月,再有一个月大口井就挖成了,可我却在家躺着,我的激情到哪里去释放,我的抱负到哪里去展示,我的梦想到哪去实现?
慧离开我家时,她把她那个被我的鲜血染红的手绢握在手中,婶婶说,妮子,手绢挺脏的,等我把手绢洗洗再给你送去吧!她羞涩的笑笑说,不用了婶,我回去自己洗吧,说着,提着她爷爷的药箱快步走出家门。婶婶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神秘地问我,她就
版权声明:本文由中变靓装传奇发布网站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