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坡
近些年来,我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直至去年,临春节了,才能动身回家。本以为在外漂泊日久,对故乡的那份感觉也就逐日地淡了,可在踏上故土的那一刻,我还是一下子就闻到了浓浓的乡土气息。和看公厕的老头儿刚一搭话
近些年来,我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直至去年,临春节了,才能动身回家。本以为在外漂泊日久,对故乡的那份感觉也就逐日地淡了,可在踏上故土的那一刻,我还是一下子就闻到了浓浓的乡土气息。和看公厕的老头儿刚一搭话,少了某些味道的方言不自主地蹦了出来,倒是浇灭了出租车司机漫天要价的念头。
回家的路较以往平坦了许多,原先上上下下的坡,有的被彻底削平了,有的则乖巧地伸直了腰杆,只留下不大的仰角,或是俯角,在车轮下延伸。临进村时,熟悉的陡坡呈现在眼前,我像是失去了重力一般,飘落在自家门前。多么熟悉的景象啊,一个十来年未曾变化的向下的大坡,一个微微向上翘起的小坡,而我,正处在两者的衔接线上,只差一步就可以迈进家门了。
或许是听到动静了吧,大黑——家里养的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门口望了望,旋即吭吭嗯嗯地趴了下去——它早已尽到本分,大约已到垂暮,如今正需要正午的阳光。我不忍搅了它的好事,拎着大小包裹踮着脚进了院子。
母亲从角落里转出身来,放下手中的活计,麻利地接过包裹,带着笑责怪说:“家里又不是没有,每次回来带这些东西!挣点钱自个儿攒着不好?”
“也没带啥,不值钱。”我本想多说些什么,竟哽咽了。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如同大黑趴在窝里,看着母亲忙进忙出,也知道了不少事情:这个冬天家里很是清静,没什么活;最近村里老了好几个,父亲今天又去帮忙了;隔壁张家添了个孙子;“大葫芦”家跟别人打架动了刀子,死了一口子,他们家儿子得在牢里过年了。
这些事情讲述完了,母亲的饭也做好了。
“吃吧,你爸不回来吃。”
我低下头,狼吞虎咽起来;过后,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我醒来时,家家户户已经亮了灯。这灯光或明或暗,悄悄点缀着这个宁静的夜晚。我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多待一刻,愈觉得温暖,人也舒展多了。起身刚出门,便听到了父母的说话声,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见了父亲,还未开口,只听见父亲说:“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着急?我跟你妈都土埋半截的人了,还得有点指望呢。”纵有再多的话,此刻也无需多言。这已是古老的话题,在几年前便是。父母的最大心愿,只是希望我能尽早成家而已,他们想看到这个结果,我却在执意于其它,每每如此,我都无言以对,既无道理可讲,更不能道出些苦楚来。
后来的几天,父母对我的婚事绝口不提,倒是我家的生活水准在日日上升,提前过起了春节。然而,吃进肚子的食物到底还是遮不住眼睛,环顾四周,家中的光景其实并无多大起色,一切如一年前,若要说变化,怕是要属父母的年龄了。而我,这个久不在家的人,除了去礼节性地拜访亲友,就把自己圈在家里,好使这个家能多些生命的气息。
年关迫近,农家人也便到了冬季最忙碌的时节。我欲帮忙,无奈被父母挡在一边——母亲不用我洗衣做饭,而父亲偏执地认为我能做的事已不属于体力活的范畴了。我不想当个闲人,到底还是打扫起院子来。
早年时,家里的院子也是高低不平的,由院门到房门,渐次走低,房子真好建在坡下。住了些日子,父亲总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一二来;这种情形一久,父亲真打起了坡的主意,于是,我日日长大,家里的坡也日渐缓了,到如今,竟成了梯田状的两层。照父亲原本的设计,是要在前面建一套房子的,只是我成年在外,这个规划便搁浅了。
“总得干点啥!”父亲看着自家的坡,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父亲大概有了新的打算,我自顾低头干活,没有接父亲的话茬。多年以来,父亲一直有自己的想法,有的已经成为现实,有的仅仅是闪念,大都囿于家庭,活得很充实;我也有过理想,很多,游荡多年,至今却无一实现。望一眼父亲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一个酬躇满志的青年,恰似不肯安分的我。
“瞧,这坡啥时候都是在咱脚下。”父亲又说了一句。
我已走过不少坡了,想必父亲走过的坡更是数不清,单是日复一日地进出家门就抵得过某些人一生走过的坡,何况故乡又是个多坡的地带!勤劳的人们长年累月地在坡里摸爬滚打,与它浑然一体而不自知,我这个不着家的人居然还把它当成了新鲜事物!父亲说得在理,坡,啥时候都在脚下,不管我身在何方,脚下都是坡,都得一脚一脚地走,要么上去,要么下来。我和父亲都走了多年,经历了不少事情,各自明白了些道理,而面对这些伴我成长的坡,我终于有些理解它了。
故乡的坡,我在家,它在;我离家,它仍在,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故乡的坡,在我身后,亦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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