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落叶

小院落叶

春盎小说2025-05-20 15:14:14
月光很干净,清清的洒在长了一棵枫树的小院里,四周瓦房的木门窗对着的庭院里落满了死的叶,一片狼藉的夜。玉兰坐在洋油灯旁,熏黑的灯罩里发出昏晕的光,有气无力地充填着空阔的屋子。孙家送来的彩礼一字的摆在堂屋
月光很干净,清清的洒在长了一棵枫树的小院里,四周瓦房的木门窗对着的庭院里落满了死的叶,一片狼藉的夜。
玉兰坐在洋油灯旁,熏黑的灯罩里发出昏晕的光,有气无力地充填着空阔的屋子。孙家送来的彩礼一字的摆在堂屋的条几上,火红的绸子透出喜庆的气氛。
明天孙家的花轿就要上门来迎娶玉兰过门了,李老汉蹲在屋里的空地上抽着旱烟,铜烟锅里一明一暗的烟草托着他的叹息声经久不散。
屋里很潮,与屋外的月夜相比显得很暗很暗,偶尔划着的火柴照亮了李老汉刀刻一般的脸,爬满了皱纹的额头微微的抽搐着,构成了无可奈何地形状。
里屋的玉兰穿着新衣,盖头就摆在桌子上。她在哭,无声的眼泪滑落下来就像是灯油无声的化成了灰烟。屋里空荡荡的,靠北的一张床上铺平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立秋了,无声的泪打湿了落叶的季节,一个待嫁的人躲在新婚的前夜哭泣,因为回忆:
小院里,一个傻头傻脑的年轻人坐在枫树下的磨盘上数落叶:“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风无休止的刮过,树叶落得越发的多了,急哭了数落叶的年轻人,嘴里不停地呼喊着:“玉兰妹妹、玉兰妹妹、叶多了,你帮我数。”哭着哭着竟跳下磨盘趴在满是落叶的地上撒起泼来。这时玉兰总会放下手中的活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一边扶年轻人起来一边答应:“阿聪哥快起来,玉兰帮你数。”从身上取下围裙帮他掸尽身上的浮土,擦净他脸上未干的泪,又回屋端了一碗热水说:“阿聪哥喝了水我们一块继续数。”
“好啊,玉兰妹妹帮我数。”阿聪竟高兴地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似的蹦跳起来,洒了的热水糖了她的手。
阿聪本不傻,模样生的也俊俏,自小与玉兰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阿聪是个孤儿,自小寄居在李老汉家,在李老汉的心里早已把他当做了入赘的女婿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阿聪十七岁的时候为了救落水的孙家少爷喜禾力竭溺水,等到救上来的时候就成了现在的模样,只认得玉兰,别人一概不知。
那天,他们蹲坐在院子里,并肩数着落叶,直到阿聪看不见了落叶靠在玉兰的肩上睡熟了为止,抬头望望,月正中天,圆润如盘,像极了今晚的月夜。
前几天孙家差人来说亲,李老汉看阿聪已经这个样子了,自己的体力又大不如以前,为了能帮闺女找个好归宿,终于点头答应下来。这件事李老汉是哭着告诉玉兰的,玉兰当时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帮阿聪把弄皱的衣服抻平。她还能说什么呢?一向坚强的父亲在自己面前竟哭成了这般模样,她还能怎么责怪呢?
夜这样静,阿聪的呼吸清晰可闻。玉兰的脸上有今夜最美的珍珠,有桌角的煤油灯陪她,还有小院里枫叶飘落的声音,簌簌的寂静:一片、两片。。。一滴泪落一片叶,一片叶接一滴泪。李老汉早去睡了,明天还要早点下田去,他不想看见玉兰离别的眼神。
灯火慢慢的摇曳着、闪烁着,收容着一个又一个无家可归迷途的飞蛾,撞得灯罩“铛铛”作响,好像也在乱数着:“一片、两片、三片....”透过破纸的窗,玉兰看见天上的月,散着平和的白光,安安静静照在枫树枝上,树上已经没有几片叶了:“九千九百、九千九百零一。。。。。”等着、听着,迟到的那一片叶再也不肯落下,一个不会再续的数字。玉兰突然一把拿掉灯罩,任飞蛾自取灭亡,一阵飞烟,灯也熄了,屋里一片漆黑,玉兰缓缓的趴在桌角上哭出了声,丝丝缕缕的轻啜,慢慢的沉寂下来。桌子上还放着那个盖头,在月光下闪烁着珍珠的光点,张扬的宣示着迎亲的喜悦。
太阳照在脱光了叶的枫树枝上,反射的光有些刺眼,唢呐的声音伴着喜庆的锣鼓涌到了门外,喜禾穿着大红的新郎装出现在门口,踱步进了堂屋站在西屋的帘子前。玉兰依旧趴在趴在桌角上,一动不动,仿佛是在漠视喜禾的迎亲队伍,是反抗,沉默的反抗。喜禾欲言又止,低头思忖着,又被唢呐声吵醒。阿聪早已经满院子跑着嬉戏了,所有平常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是玩具,而且玩的不亦乐乎。
“玉兰。”喜禾终于开了口,站在帘子前接着说,“我知道阿聪哥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弄成这样的,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顾他,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喜禾。”声音已经带了男人少有的恳求的语气。
“我知道你对阿聪哥的心思,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我要娶你绝对没有要报恩的意思。你信我。”
玉兰还是一动不动,媒人从喜禾身后穿过来,挑帘进了里屋,惯有的语调大叫着:“我的少奶奶,怎么还没穿戴呢?要上轿了。”之后是一阵惊悚的大叫,骇的媒人夺门而出,大嚷着:“死人了,哎呀死人了。”接着唢呐也停了,锣鼓也止了,世界一片静默。
喜禾站在帘外久久不敢进去,玉兰死了,玉兰死了?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李老汉并未走远,听到媒婆的叫喊从门外奔回家,钻过围观的人群掀帘进了里屋,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传遍了这个小院,震落了桌角的空油灯,“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干净而清脆。
玉兰躺在地上,确定已经死掉了,身上没有一点伤口,熟睡了一般平静,柔美的脸颊上还挂着红红的泪痕,水盈盈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了。
喜禾慢慢的挪步出门,玉兰真的死了?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个愧疚,他后悔那天为什么要爬到山上去偷瞄玉兰,不然也不会掉在水里,也就没有了以后的这些事,现在他们就可以幸福的生活着,一起去放羊,一起去除草。
一寸高的门槛差点把喜禾绊倒,等他立住身,看了一眼身上的新装,笑了笑,猛地朝着枫树奔去,一头撞在石磨上,血浆崩裂,迎亲队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院子里孤零零的多了一具尸体。
李老汉已经由恸哭变成了呜咽,风从窗户吹进来打乱了玉兰的黑发,只见阿聪在喜禾的周围不断地捡拾着落叶:“一片、两片、三片.....”
09.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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