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和她不宝贝的宝贝
妈妈做的饭真好吃,每想起妈妈做的饭的味道,才想起去看妈妈。妈妈这两年老得真快,形销骨立,沟壑突兀。我说,妈,不要再透支您的健康。她总是说:“我能做一点就做一点,我不做又去干什么?”我很羡慕人家母女亲爱
妈妈做的饭真好吃,每想起妈妈做的饭的味道,才想起去看妈妈。妈妈这两年老得真快,形销骨立,沟壑突兀。我说,妈,不要再透支您的健康。她总是说:“我能做一点就做一点,我不做又去干什么?”
我很羡慕人家母女亲爱如密友,走在哪里都是胳膊挽着胳膊。我一次挽了妈妈的手,妈妈像小女孩一下子脸红红的,突地挣脱了,迭迭地说:“莫这样,莫这样,我不习惯。”
我惊异,好笑,细一想,又不禁神伤。整整20年了,妈一个人过孤独的日子太久。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任何人任何一种太突然的亲近反成了莫名的压力。20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少梦也可以磨成齑粉。早年,妈其实是可以再成个家的,她以她对一个早已飘逝多年的影像执着的固守,封闭了所有外来的世界。我总怀疑,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七情六欲为一个不存在的影像固守那么久?书里所写的那些忠贞痴诚女子悉凭文字去触摸,妈妈,我在她的空气里氤氲我无法用文字表述的感动,任何一种言语都太轻飘欠凝重,太单薄欠深刻。早年,她的照片是那么清丽,灵动。爸在时,我还小,我听她唱《沙家浜》,竟也是童年的记忆里第一次对女人妩媚动人意味隽永的敬羡。那也许就是最初对自己女性意识的朦胧的自醒和发掘。从此,我开始了爱恋那些动人的女性和自恋。妈说,那时她和下放的青年一起参加宣传队搞文艺演出,后来推荐上大学,她符合条件已经填了表。可是等外公带人修渠道回来,名额已被别人替代了。
替妈想一想,如果不是机缘错失,妈断不会生了我们这几个,她也必定会有新的生活。但妈似乎不像我这般想。她说她算过命,命里说她就是一棵苦楝树,所有的经由都是命里该有。一个人总该有一种解脱苦难的方式,我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妈妈的宿命,而且我根本无力以某一种更好的方式去拯救妈妈。
妈几十年如一日地劳作,几十年如一日地种菜。妈种的菜像我们这几个孩子一样长得扎扎实实。我多少次肯求妈:“妈,别做了。跟我一起住吧,也省得我孤单。”妈总是一笑了之:“等我动不了,再跟你一起住。你看,鸡啊,菜地啊,哪离得了我?”有时,我会突然有一种害怕,害怕妈会等不到跟我一起住,就会在哪一天劳作累死。每思至此,禁不住泪流满面。果若如此,只怕我哭也不会了。这么些年,每在我自失和放弃的时候,她总是支持我的那坚强灵魂。灵魂若不在了,我这只风筝靠什么引领,在这清清浊浊的世界里飘飞?
妈为什么要这么死做死做呢?她是不是要在这种麻木的劳作中忘却对爸的怀念?可她也不是在麻木地劳作,她对劳作那么认真。
土豆,红薯,地瓜,豆角,空心菜,黄瓜,西红柿,生菜,刀豆……见天有的,妈妈都会试着去种,然后又制成各种各样的咸菜泡菜。她种的菜没有加化肥,不打农药,真正意义上的绿色食品。老公有时会跟我说:“你妈种的菜你要多吃,健康食品,但是做的咸菜泡菜就不要贪吃,这些对你的健康有害。”并且他还怕执行力度不够,还把这话跟他岳母大人也说了。妈妈经常会打电话来,说什么什么长得很好,回来拿点来吃。她送来又碰不上我在家。我就是有回去的念头,可也怕麻烦,我有多少日子在家做饭?常常是带着孩子吃食堂,或者把孩子送到他奶奶那吃一口,我随便啃点瓜果什么的。
端午节了,我和妹约好到妈那儿吃中午饭。妈在厨房忙开了,我们都说少做点,哪里吃得了?可吃的时候,妈把我俩买的吃的东西全做上来了。这哪是来看她,分明是让她来服侍我们。以往过年过节,我们都给钱妈妈,可妈总也舍不得给自己买点什么,老把钱攒起来。我知道妈是掂记着还没成家立业的弟弟。我能有多少力量去改变妈妈的思维方式?境况决定想法。有时我会突发异想去买张彩票,数字是妈妈的生日组合。如果中了大奖,就算是我对妈妈的一次精神救赎吧。
有一回从儿时的玩伴艳那儿给妈买了件外套,妈一问多少钱,就说样子太新潮,她穿不了。要我去退掉。我说,我可不好意思去退,人家也没赚我钱,我还好意思反悔。你穿吧,谁说你穿着不好看,你就说她没眼光,就说是我姑娘说的。妈左不情右不愿,我们几个都劝她,她才不再说什么。其实我知道,妈心疼钱。每回妈问我我的新衣服的价钱,我总是按原价打两折或三折告诉她,我怕她数落我不会过日子。妈一个人生活多年,为生活所苦,学会了精打细算。在我幼时的记忆中,苹果,梨总是放着,放到快坏了,才拿出来吃。她新做的衣服,总是放到柜子里叠得整整齐齐,到走亲戚才拿出来穿一回。
小时,我每想起妈妈的生活,总是感到压抑,总是不快活。那时,我大约是个孤僻的小孩。下课了,大家都去奔跑嬉戏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而我总是一个人呆在角落里苦想,或者读那个同样孤僻的三毛的文字。再大一点,我就喜欢上了张爱玲,在她的文子里捕捉她绝尘飘逝的影子,和她一样并不美丽,却从灵魂里骨子里着冷艳妩媚的妆容。她在别墅里一个人死去,那临死的安详熟悉甚至如我眼前的手笔一般可让我或描或摹。我喜欢和文字交流,不喜欢和生活中的人交流。文字永远温婉动人,从不横刀相向。而人却有让我觉得狰狞的一面。我盼望快点长大,快点脱离妈妈的生活模式。但我又害怕长大,我怕生活逼迫我复制妈妈的生活模式。
成年以后,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赏且恣肆,无视于世俗的颜色,恐怕也是童年的一个省略号没有划到头。
大概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向妈妈要钱买书。妈妈指着地上的东西说:“那一篓子绿豆,你去把它卖了,钱都给你。”我有点恼恨又不大服气。夜来,躺在床上犹豫烦燥。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在妈妈还没起床的时起了个大早,徒步走到我们那个小县市最红火的企业门口。棉纺厂的人都愿意买绿豆来解暑,门口也有别的人在卖,可是她们都愿意到我这个小孩子这儿来买。人太多了,我真忙得手忙脚乱。一会儿,我的东西都卖完了,我心里有一种赢了的感觉,赢谁呢?我觉得赢了妈妈。我打算买根冰棍犒赏自己。这时,我才发现,我的钱包不见了。
我在心里诅咒那个顺手牵羊的人,也怨恨自己太大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呆呆地站在棉纺厂的门口,那个梳着两个黄的羊角辫的小女孩,这一刻可真不想回家。有一个好心的大人过来问怎么回事,我如实相告,她给了我搭车回家的钱。
妈妈没有责备我,给了我买书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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