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杯咖啡，居然一夜没有睡意。辗转反侧间，不禁旧伤复发，往事又历历在目，如同想起还欠人的债没有还。
那一年，我离开欠薪的东北大国企，渡过渤海南下，在烟台找到一份工作。从山东老家的乡间小路乘坐过路去烟台的小面包车，不是容易的事。一个比我看起来小几岁却单纯直率的小姑娘，跟我打招呼，我这才注意到她也已经等车等了好久。终于，有车有空位了，是那种中间加座的，刚好两个空座，算是幸运了。
她跟我讲话，我知道她是我邻镇的，在跟我同一个区的一家大企业工作，也就是秦始皇三次东巡去过的芝罘岛，可是烟台如此的小城，一个区竟然如此的狭长，坐车从我工作的公司到她那要四五十分钟。她很能讲话，而我却默不作声。
第二天是星期天，她找到我所在的地方找我玩，我初来乍到不知所措，到海边看了看海也就勉强应对了。现在想起来如我当时一样农村刚走出来的孩子，在情商上其实是落后城里人或是早经过历练的人好多年的。中午吃饭时候，我有些不自然，脸有些红，幸亏她比较聪明，问我是不是没有钱，我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请我，并且给了我五十块。走时她邀我过去玩，并且留了电话，可是我终未过去。其间通过几次电话，她问我是否有机会回家给她捎东西回去，或是是否要做皮衣她可以亲手帮我做。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休息的机会也只有一周一天。当我发了工资可以回请她了，即打电话给她，一个中年妇女接的电话，问我跟她什么关系，我不知所措，想一下应该是好朋友吧，就说是朋友，妇人哼了一声：“朋友”？我即不敢作声。第二天她打电话过来，说怎么可以说是她朋友？我感觉给她带来了麻烦，却不知如何解释。当时烟台有很多难以理解的称呼，如同很多四五十岁的男人都叫我叫哥，想起来“朋友”也有其含义吧。可是由于我的懦弱，终于没有解释，两人也没再联系。
两年过后，我离开烟台南下，事业有发展，情商有进步，每每想起这段青涩的经历，都满怀愧疚。但当时的我不经世，不知曾给她带来了什么样的麻烦。虽然她小我几岁，但是当时我感觉她在我面前像姐姐一样，而我太少不更事。此去经年，我很希望有个姐姐或妹妹，那样我的人生路会有很大的不同，一段充满艰辛的成长道路也会完全不同。可是当初我是那样的不知所措，也一直没有打电话，就这样失去了联系。直到后来翻然悔悟，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换成十年后的今天，再接到那个电话，我会马上反应过来并打电话去解释，或是她遇到不好的际遇，我会保证帮她解决，可是一切都晚了。其间曾无数次想通过什么样的脉络找到她，可是终于怕来怕去，也怕她已不记得我，终没有去找她，还是把这亏欠留在心底吧，这样始终欠着她的。
这半世浮生，有多少人温暖过你的心，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你一把？可是我曾幸运地遇到了，却错过了，并来不及回报，而且因为我的少不更事给她带来了多少麻烦，每每想起，夜不能眠，也是应该的。
也曾想，在那乡间小路的路口，我还会不会再遇到她？她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家？会不会如十几年前一样的单纯快乐？
还不上的债，挂在月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