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以它一贯无声的方式降临。走在林荫小道上，猛然闻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半天才想起来。桂花香。总是以习惯的方式模糊了身边的每处细节。季节的变迁如此之快。快得如同身边之人。匆匆，太匆匆。
又是桂花香的季节。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记得小学校门口有两棵桂花树，那可以算得上是我们学校的标志。一到金秋时节，便会满树飘香。那时的我们，喜欢趁着午休的时间，偷偷地去摘。因为有了我们的眷顾，那两棵桂树总是开得特别热闹。蓬勃的生命。就像那时的我们。鲜艳，向上。依稀记得也是在桂花香的季节，他悄悄地递过一张纸条，字迹清涩。字里行间写满了倾慕，年少的我们不懂得掩饰，更不知表达。似有似无的桂花香。甜而怅惘，迷而清晰。不更事的少年总有种种借口掩饰自己的青春，而如今之我已无法体味那是怎样一种感情，又是怎样一种心情。懵懂的我还记得当时他脸上失落的表情。被自己拒绝后的失落和坦然。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回头。而在多年之后，彼此都已消失在人海。一切都无所谓，无所谓得到和失去，总觉得时间还很多，我们都还年轻。容易承诺，却不知道守着承诺却很难。
相爱何其容易，相守却是百转千回。
不远千里离家来此地求学，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竟成为异乡之客。开始寻觅某种温暖。友情和爱情。亲情已离我太远。试图抓住每一丝温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已经很久没见过桂花了。不免有些怀念。去年冬天的夜晚，第一个离家的冬天，这里的冬天特别寒冷，刺骨的寒风似乎要将行人撕成碎片，雪花在飞。大朵大朵。在街边的拐角，竟又闻到了熟悉的桂花香。原来是桂花糕，只闻其名而未曾尝过其味。被香味所感动的自己在小摊上买了几个桂花糕，很便宜，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吃到嘴里的那种温暖感觉至今难忘。落在桂花糕上的雪片很快就被融化了。自己仿佛变成透明的了。满心桂香。
未曾想过学校里竟也有桂树，却被自己堂而皇之地忽略了。如今又闻到这熟悉的花香，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沧桑之感。
花谢了又开，一切在不经意间起起落落。习惯了沉溺于生命的轮回，搭乘一班又一班的列车，邂逅一站又一站的人群。更多的是不确定，有些人在未转身看清前便已离开，徒留黑夜之中的月光陪我继续向前。于是，变得盲目了，无法感觉到安全。也许在某个时刻，自己也将离开。很多人都已不再。那些含笑带泪的过往，已淡成生命中的风景。当时觉得对自己有重大意义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可笑的。时光里，流失的是心情。就像这桂花香，一天天淡去，直至颓败，飘落。喜欢满地黄花堆积，却无法相信那竟是生命的尽头。季节是双残酷的大手，将我们抛起，又重重地摔下。享受在空中的感觉，却有清晰的疼痛。
我掬起满手的桂花香，却被秋风散落在地。